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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杂谈——“疏解”之下的民生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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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社会杂谈——“疏解”之下的民生困惑

 

周日,不慎,我们常用的那张移动小餐桌下面的轮子掉了。或者说,连接轮子和小餐桌之间的铁片被折断了,这使得小餐桌成为“跛足”。

 

我们这个小餐桌使用率很高,每天都缺少不得。小餐桌的轮子共有四个,掉下一个,还剩下三个轮子,“三足鼎立”。不使用时小餐桌还可以保持平衡,但只要一使用,顿时就“原形毕露”:因为三足的受力不平衡,桌面成倾斜状态,跟滑梯一样。

 

其实自己动手修理也并不难:买一个相同的小轮子,自己拧几个螺丝安上就可以了。但这个小轮子在身边却无处可买,因为原来卖这些物件的小商家都被赶走了。赶走的原因据说是一条北京市区的人口“疏解”政策。要清理人口,减少北京市的居住人口,直接赶你走当然是不行的,于是就断你生路,你没有了谋生的途径,自然不得不走了。

 

这一招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真是高!

 

我住在大西郊,九十年代中期我搬来的时候周围还是一片庄稼地和果园,一条不知名的小河把老百姓与部队的院落隔离开。那时这条小河的两边还都是茂密的大树,树下是密不透风的灌木丛,一直蔓延到小河的水边。小河上连接着一座小铁桥,你站在桥中间往河边的灌木丛中观看,在一片蛙鸣之中,不时有黄鼠狼和细蛇出没,偶尔还伴有尖细的鸣叫声——你不知道是什么小动物发出的声响,是老鼠?还是小鸟?

 

在一个暑热夏天的傍晚,我曾沿着树荫,走进小河南岸的一个村子。我直到今天都不知道这个已经消失多年的村子的名字。这是一个标准的北方农村,高大的树荫下分布着各家的院落,正值晚饭时间,暮色苍茫,村子的街上几乎没有行人,人们都在自己家里用餐。村边就是稻田,稻田的水已经排干了,但依旧蛙声不断,稻田埂中走过几个看田的老农,仿佛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的农田景象。

 

这一切今天都看不到了。2000年前后,这里的面貌大变,似乎也变成了市区的一部分。不过几年时间,只见一座座高楼耸立,原来四处可见的庄稼地和果园都消失了,当然原来的农民也消失了,住进了高楼。这条小河也被彻底改造,先是河边的灌木丛彻底消失,然后是河边的大树一棵棵消失,河水被彻底排干之后,河底被铺上了水泥,河里种植了睡莲、荷花、蒲草、芦苇,以及叫不出名目的水生植物。

 
                       就是这些水生植物


居民多了,我不知道操着各地方言的这许多人都来自何方?都是怎么来的?为抓住这片商机,这里的商业也逐渐发达起来,连楼房黑暗的地下室里也不肯放过这发财的机会,开办了一家小小的超市。超市不都会发财,我眼看着几年时间,附近一座座大楼里,超市走马灯似的更换,前一家超市开业不两年,眼瞅着倒闭,又让位给新的超市。没多久,这新开的超市也倒闭了,供货商们收不回货款,挤满了超市在疯抢货物——为减少损失什么都要。

 

紧跟着超市的,是一家家的小餐馆、小杂货店、小书店、美发屋、美容店和洗脚屋。小书店一度高达七八家,但今天一家都见不到了。洗脚屋曾爆出卖淫的丑闻,据说附近一个军队的领导干部——大校,在嫖娼时被突击的公安当场拿获,送到了分局。无奈,这个部队单位的政委出面,到分局把这位领导接了回来,然后把案底抹平——你什么都查不出来。出了这件丑闻,只见洗脚屋被严查整顿一家家关闭,今天也见不到了。

 
                我2009年拍摄的,夜幕下的繁华小店


见不到洗脚屋,不代表卖淫女也没有了,你看看满大街“招小姐”的小广告就知道了,人家不过换了件马甲,继续“营业”。

 

许多年间,那时从家门出来,沿着楼前面这条风景秀丽的小河往西走,就是一个很有规模的大农贸市场。市场最先是露天的,半天开放,以后被室内大棚所代替,整天开放,越来越正规了。说是“农贸”,但赶上一个无所不包的大超市了,从蔬菜水果、鱼肉蛋奶、五谷杂粮、服装鞋帽、日用百货,还有水暖五金、家用电器,直至尖端的电脑配件、手机电话、彩电音响,无所不包。

 
                     家门前的小河


大农贸开了多少年,十几、二十来年?记不清了,起码我们家的两部新座机电话机,卫生间水龙头,淋浴喷头,不少于七八个电源插座,无数网络连接线、电话线、光纤线,尤其是加工的接头,都出自卖家小老板的灵巧双手。

 

因为众多相同的商家聚在一起,自然就会有竞争,服务质量成为招揽顾客上门的长项。卖肉的,无论是猪牛羊肉,都主动为你切出肉块、肉片、肉丝;我头一次知道,卖鱼的不仅为你买下的鱼开膛去鳞,还可以根据你的要求切出鱼排、鱼片,真的是方便极了。

 

小商家同时具有“匠人”的特色,可以随时提供技术高超的“手艺”服务,这是我最赞不绝口的地方。

 

摆摊的也有贫寒到极点的人,看到这种情况,但凡只要你有点恻隐之心,都会有意“扶贫”。从小商品极度贫乏的小摊贩那里,买上一大堆根本就用处不大的物品,比如,曾经买过几十双鞋垫、几十双袜子、几十米长的松紧带,还有瓷碗、盘、茶杯、塑料制品,买回来用不上,再转送给大院里来打工的那些民工。

 

接触的人杂了,我天生有点语言的模仿天赋,去上海仅一周,便可以用简单的上海话在街头“以假乱真”;在广州一周,虽不敢像在上海那样“滥竽充数”,但简单的广东话都听得懂。此时这座农贸大棚里聚集的都是五湖四海的来人,细问起来,基本上都是农民走出来的,我尝试用各地方言与人交流,甚至简单的蒙古族语,偶尔还被有的商家——尤其河南人,误认为是他们的“老乡”,于是顿时就热乎起来,话也多了。

 

这个与农民的平等沟通十分重要,我们同很多小商家的关系相处得很好,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恍惚之间,我一厢情愿地遐想:有一天,在这个大农贸上出现了俄罗斯商贩、日本商贩,或操英语的商贩,也真的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人们聚集在一起,用各国的语言相互交流,有什么不好呢?

 

可偏偏就人就觉得不好。

 

前年,2016年秋末;去年,2017年开春,先是军队廉政。这家大农贸是占用军队机关的一块地皮,人家“军队禁止有偿服务”,“军队禁止参与商业行为”之后,地皮收回,这百多家来自全国各地的商户被迫走人。

 
    这些租用部队临街房的小店,合同没到期就都被强制迁走了,搬迁的场面如临大敌


然后是“疏解”政策出台,拆解沿街店铺,只见一群群身穿制服的城管、保安走上街头,如临大敌一般,身后跟着吊车、推土机和满身灰土的农民工。紧接着出面的是街道的领导,伴随着手持摄像机的电视台记者在现场采访,围观者虽多,但一个个表情肃穆,闭口不言,场面堪比在参加什么人的现场追悼会。

 

威权之下,不给你商量的余地,原来在街道两边的大小商家顿时“作鸟兽散”,各奔东西。我们家附近的街面上一天比一天萧条,侥幸留下来的商家因为缺少了竞争对手,可以建立“垄断地位”,于是价格大涨。

 

涨价不怕,前提是你起码还“有”,如果“没有”,就糟糕了。眼下这个小餐桌的轮子就是一例。

 

偏偏,“屋漏偏逢连阴雨”,最近一段时间,我的电脑频繁出错,尤其手机WiFi接收信号转弱,经常断线,都说明电脑的外部设备:路由器、光纤猫、WiFi都老化了,需要更新。所需电子设备不愁,网购就可以了,因为无法当面看清产品的特性,结果买到无法使用的物品,白花了钱。尤其那些重新安装时需要的网线接头、电话线接头、光纤线接头,以前有这些热心肠的小老板兼小匠人在,毫不发愁。现在这些技术高超的人都不在了,我一趟趟跑中关村吗?可真是愁死人了。

 

移动餐桌的小轮子因为买不到,我用旧布包缠上小轮子的“残肢”,外面套上卫生纸核心的硬纸筒,权且凑合。使用电脑十几、近二十年,我也积攒下不少的网络用线、电话线、光纤线,我一点点拼接使用,权且凑合。都是没办法的招数。

 

一边在凑合,我还在一边不厚道地计算,眼下这位积极制定“疏解”政策出台的北京市最高领导何时下台?他一下台,新官来了,又会有新的政策出台。保不齐,那些昔时离别的小商家兼小匠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又回来了呢。

 

你看,历史学教会我们很多东西,比如,没有什么终极的真理,也没有什么绝对正确的政策。一切事物都不是永恒不变的,都处在发展变化之中,只是一个暂时的过程。

 

那些看似穷凶极恶、不可一世的“横扫底层穷人出北京”的什么政策,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会被取消,“海纳百川”的老政策又会回来,跟以前一样,充满了浓郁的人情味。

 

这世界上哪一个国家没有农民进城经商?没有农贸市场呀?

 

一个严厉取缔农贸市场、断绝底层农民进城谋生路的城市,正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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