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北平沦陷前后的小报、《益世报》那点故事——2
1937年6月的那个日子,小报老板上门燕京大学拜访新闻系教授刘豁轩的时候,带给了刘教授几份自家开办的小报样纸,要刘教授再见到那位湖北小青年时拿给他看看,事先知道自己将来要编辑的是什么样的报纸。
当那位湖北小青年再见到刘教授的时候,刘教授拿出这几份五颜六色的小报向男青年展示,说,这位老板办这份小报没有什么“崇高的志向”和“长远的打算”,据说办报就是为了用小报的收益来“贴补家用”。小报的老板在天津另有职业,但单靠在天津市的收入要养活在北平的一大家子人还嫌不够,日子过得紧巴巴的,难以养家。这份小报上的广告收入不少,每个月至少能给这位老板带来一二百元、甚至三四百元的收入。
小报以文艺娱乐生活消息为主,无非是某某先生女士新婚至禧,然后是婚礼照片;如果是订婚消息,就简单一些。此外还有北平、或者天津、上海某大戏院上演马连良、梅兰芳两位先生的重头大戏,时间地点均有,欢迎欲看者提前购票。此外就是官方动态,时事消息,平津上层与国府互动,日军在廊坊、丰台展开演习等等。小报上不时会出现纽约时报之类的外国报刊发布的消息,一看就知道是从外报上翻译过来的,还配有些许照片,图文并茂,每期只有一开张四个版面,每篇文章字数不过数百,称之为“小报”,名副其实。
刘教授向男青年说,都是报屁股小文字,没有成篇千字以上的大文章,失望了吧?没关系,这不耽误您尽可以依旧写你的文章,发表在天津《益世报》或上海的《申报》上,由你做主。你这位新老板并非大官僚、大富翁,不过是参加过辛亥革命,后来在官场上失意的一个官吏。他今天在天津的租界任职,没有高官的架子,人还是很好相处的。你在这张小报上的工作,不过是混个饭碗,有个安身之处,也有个能应付各方面的职业,你说是不是这样?再说两条腿还是你的,一旦要走、要留,还不是你自己说了算,没有任何人能挡得住你。
看来,这是一份给人家照看“自留地”的特殊工作,这份小报就是那位老板养家糊口的“自留地”,男青年点头答应了。想不到这一干就是一年时间。
在北平东城区协和医院北边不远的一条胡同里,刘豁轩带着这位湖北男青年走进了一座院落中间搭起了遮阳棚的四合院,见到了这位“未来的东家”。东家是北方人,中等个头,不胖,给人留下的初次印象沉稳寡言,话不多倒善于打量人,仿佛要一眼看到你的骨子里去。湖北小青年的记忆不差,这位新老板以前曾见过面,有印象,好像是在南苑或先农坛的二十九军军部吧?这位新东家陪着一位二十九军的中将大佬一起来的。
以后熟悉了,小青年才知道,这位新老板的确像他自己家一样,是一个典型的农村土地主家庭。而且,由于家境并不是很富裕,一次拿不出五六千大洋来置办房产,他家居住在北平的这个院落是租住的,不是买下的。这是一个标准的单进配套的四合院,分为前跨院、四合院和后跨院,总计十几间房,比他曾住过的有三十来间房的孝感会馆要小一些。
前跨院是兼作门房的佣人居住房、厨房、厕所和杂物间;四合院以及后跨院由主人家及眷属子女居住,但四合院单拿出一个里外两间的东厢房专门用作小报的编辑部使用。佣人总计有四五个,但没有一个是在北平雇用的,都是主人从老家带过来的,都是同一个口音,但一个月薪水不会超过十元。编辑部原本有三个人,一个编辑主任,月拿百余元,两个编辑,各月薪五十元。北平沦陷后,这个编辑部最后只剩下湖北小青年一个人,那两个人各奔东西,不知去向。
主人家留过洋,但只是在日本住过几年,只能算是积累点“洋资历”,没发现有真才实学——如果有,回国后就改为做学问了。主人家有一台当时在北平不多见的收音机,这是北平沦陷后小青年用作报纸头条新闻的主要来源。每到北平周边形势最为紧张的时候,主人就要把家眷接到天津去,住进英租界区。而接送主人家眷到天津的重任,这是这个湖北小青年的职责。每逢主人一家人都走了,家里留守的,就是这个小青年和那几个佣人。
当然,主人家有儿有女,作为在北平念书的年轻人,有一股天生傻大胆的洒脱劲,也都持不加掩饰的抗日立场。当平津的形势紧张,战争阴云密布的时候,小报老板随同那些二十九军的大佬们一样,预先将自己的家眷送到了天津的租界区,但这些在北平念书的子女都留了下来,并且一致说:“人家不怕,我也不怕。”你看,父母不在跟前,远在天津,这位湖北小青年时不时还要起到照看这几个北平学生的“保姆”的作用。
三十年代的天津英租界区,正上方是租界区办公大楼
就是这座大楼,天津沦陷后,一些英租界区管理层的抗日人士纷纷躲进这座大楼,形势缓和后才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