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执行死刑的黄寿发也是民族英雄
冀中军区司令员孙毅、参谋长黄寿发合影，1947年12月
这张照片，是我迄今见到过的唯一的一张黄寿发照片。而研究抗战时期的一分区史，或者研究十二年战争状态下的晋察冀史，不能回避开黄寿发这个历史人物。今天，借着这张照片的发现，我再谈几句黄寿发。
黄寿发参加过红军长征，也参加了华北的八年抗战，作为一名为了中华民族的利益不顾个人安危积极参加抗战的八路军领导人，我们把他称为“民族英雄”当之无愧。华北抗战八年，仅狼牙山一分区、平西地区就涌现出了多起八路军战士在同日本军队的战斗中由于弹尽粮绝、走投无路，又不甘被俘受辱，宁可跳崖就义的英雄壮举。这多起跳崖英雄壮举的出现，同八路军这支部队是由包括黄寿发在内的红军骨干带出来的有不可分割的密切关系。
先看《百度百科》上关于黄寿发这个人物的词条：
黄寿发（1911—1948），福建省新泉县人，1929年加入赤卫队，土地革命战争时期，1930年参加中国工农红军，同年加入中国共产党，由战士逐次升任排长、红四军连长、营长、红一军团团长、师参谋长等职。抗日战争时期，任八路军晋察冀军区一军分区司令员、独立师参谋长，解放战争时期，1945年11月4日任晋察冀第二野战军第八纵队司令员，1946年7月，任冀中军区参谋长。
在1947年担任冀中军区参谋长期间，黄寿发犯了杀妻之罪。杀人偿命，经来到晋察冀的毛泽东亲自批示，黄寿发在1948年伏法，被执行死刑。
“黄寿发身为革命军人，为满足个人私欲，竟亲手杀害自己的妻子，并使未出生的胎儿同遭毒手，此种犯罪行为充分表现其恶劣的军阀主义与自私自利品质，卑劣残忍绝灭人性，实为革命军纪法纪所不容。黄寿发犯罪后，犹不坦白认罪，反而多方辩解，企图狡赖，经一年多侦讯，证据确凿，始无法抵赖，直认不讳。黄寿发所以犯下如此罪恶，实因自持功劳职位，为所欲为。目无法纪，其结果必然使革命受到损失，同时毁灭自己，应引为全军严重教训。为了严伤法纪，教育全军，决定处该犯以死刑，执行枪决。”
摘自《华北军区司令部军法处判决书》——见《晋察冀日报》1948年6月2日第一版
这个百科上的人物词条不很准确，错误很明显，黄寿发从未担任过一分区司令员，也从未担任过独立师参谋长，所以我有必要补充、更正、完善一下。
黄寿发和杨成武、罗元发是几乎同时在闽西参加中央红军（当时叫红四军）的。
一九二九年初，国民党调集湖南、江西两省共六个旅的兵力，对井冈山革命根据地发动第三次“会剿”。毛泽东等领导人研究了粉碎敌人“会剿”的计划，决定红军第四军主力转入外线打击敌人，以红四军的一部配合红五军留守井冈山。红军第四军主力一九二九年离开井冈山进入福建，开辟赣南和福建西部的长汀、龙岩、永定、上杭等县的工农民主政权革命根据地。
1929年红四军开辟闽西根据地，当时参加红军的一分区三巨头，杨成武长汀、黄寿发新泉、罗元发龙岩
杨成武、黄寿发、罗元发几个福建西部人都是在那个时期参加到红军的，其中，杨成武、罗元发1929年就参加了红军的正规军，黄寿发还有一年的赤卫队时期，1930年才参加到红军的正规军，但只有杨成武是到了林彪、聂荣臻的红一军团，黄寿发到了彭德怀的第三军团，罗元发到了罗炳辉的第九军团。
杨成武、黄寿发、罗元发这几个人的家乡相距很近，其中，杨成武长汀、黄寿发新泉、罗元发龙岩，都属于不折不扣的“闽西人”。当杨成武从红二师四团团政委提升到红一师师政委、师长的时候，黄寿发也从团长提升为红一师师参谋长，罗元发从红一师一团团政委被提升为红一师师政治部主任。巧合的是，这三个人都是福建人。
请注意到这个师干部结构，后来抗战时期的晋察冀第一军分区，杨成武军分区司令兼政委、黄寿发参谋长、罗元发政治部主任，分别担任实际上的一、二、三把手，依旧是这个三个福建籍领导人的干部构架。
这三个福建人当中，杨成武的年龄最小，黄寿发大杨成武三岁，罗元发大杨成武四岁。
1937年8月20日（22日从云阳镇出发至山西雁北地区），红一方面军在陕西省三原县云阳镇改编为八路军一一五师的时候，黄寿发一度从师参谋长兼任红一师红三团团长，所以，红一师改编为八路军一一五师独立团后，黄寿发顺理成章，任独立团三营营长，邱蔚任副营长。当时红二师参谋长1931年宁都起义的湖北佬熊伯涛调过来担任独立团参谋长。
至于当时原三团团长肖锋为什么没有在岗位上？这一段时间他去了哪里？我至今没能找到合理答案。我们知道的，在1937年9月23日、24日、25日，独立团阻击日军涞源之敌的腰站战斗（即驿马岭阻击战）之后，肖锋出现在杨成武的干部队伍里，在独立团打下的第一座县城广灵县城担任广灵游击支队的支队长（广灵县长曾雍雅，后由钟蛟蟠继任）。
1937年11月初，独立第一师建立（由一一五师独立团改成，兼晋察冀军区第一军分区，12月改称为一支队）师长杨成武、政委邓华、参谋长熊伯涛、政治部主任邓华（兼）；第一团团长陈正湘、政委罗元发，第二团团长黄寿发、政委袁升平，第三团团长季光顺、政委张襄国。
半个月后的11月中旬，独立师三个团进行调整，重新调整后的独立师：
一团由6个红军连队（原独立团1营的2、3、4连和3营的1、2、3连）与地方抗日游击支队编成，团长陈正湘，政委罗元发。
二团由两个红军连队（原独立团2营的3、4连）与地方抗日游击支队和活动于阳原、天镇、阳高地区的王天存“黑马队”编成，团长王天存（12月接任），副团长黄寿发，政委袁升平。有大局观念的黄寿发主动退了一步，让出了团长的位置给从阎锡山部队过来的旧军官王天存。
三团由4个红军连队（原独立团1营的1连、2营的1、2连和3营的4连）与地方抗日游击支队编成，团长季光顺，政委王道邦。
师特务连即原独立团特务连（红军连队），连长马辉，指导员肖治华（不久特务连升格为特务营）。
师卫生队即原独立团卫生队（后扩大为红军医院，即红1师医院，张杰曾为红一师医务处主任）。
与此同时，独立团宣传队（原红一师宣传队，队长王星，队员有邓经纬、肖光华等十余人）正式改编为一分区战线剧社。新加入队员有雷香萱等，战线剧社扩大到四五十人，三个分队，全部为男性。
一个月后的1937年12月，原晋察冀军区独立第一师改称为晋察冀军区一支队，司令员杨成武、政委邓华、参谋长熊伯涛、政治部主任邓华（12月免）罗元发（12月任职）。
一支队下设三个大队：
第一大队（12月由独立第一师一团改称）大队长陈正湘、政委罗元发（12月离职）王道邦（12月任职），第二大队（12月由独立第一师二团改称）大队长黄寿发、王天存（12月任职）、政委袁升平，第三大队（12月新建，原第三团由政委邓华带到易、满、完、唐地区发展）大队长邱蔚、政委肖锋。
1938年的晋察冀军区第一军分区主要干部：
第一军分区兼第一支队司令员杨成武、政委邓华（2月离）杨成武（2月兼）、参谋长熊伯涛（6月离职，调往四分区，接替生病的原司令周建屏）、政治部主任罗元发。
一分区下设的三个大队（以后改称为团）：第一大队（11月第五支队第二总队并入）大队长陈正湘、政委王道邦；第二大队（11月第五支队第一总队并入）大队长王天存（7月逃跑）黄寿发（7月任）、政委袁升平（7月离职）张如三（7月任职）；第三大队（11月第五支队三总队并入）大队长邱蔚（7月离职）纪亭榭（7月任职）、政委肖锋（7月离职）袁升平（7月任职）。
1938年6月，一分区参谋长熊伯涛调任晋察冀军区四支队司令员兼四分区司令员。杨成武考虑用担任过师参谋长的黄寿发接替熊伯涛担任一分区参谋长。晋察冀军区1939年3月正式批复黄寿发担任一分区参谋长，为实际上的一分区第二把手。
熊伯涛1938年的6月份走，实际上在熊伯涛走后不久，1938年的8-9月份，黄寿发已经在协助杨成武做参谋长工作了。在黄寿发无法兼顾二团团长工作的时候，被任命为新任二团团长，接替黄寿发工作的是另一个闽西人熊奎。
熊奎原名熊来福，闽西永定县人，距罗元发的家乡龙岩更近一些。参加红军后改名熊招来，抗战后期改名熊奎。熊奎来自彭德怀的红三军团（罗元发参加红军后在罗炳辉的红九军团，长征期间合并进彭德怀的红三军团），到红一师跟黄寿发的私交很好，红军后期黄寿发被任命为红一师三团团长的时候，当时带团参谋长就是熊招来。
我注意到这个时间是在1937年的7月，红军改编为八路军的一个月前。原三团团长肖锋到哪里去了？没有任何史迹上登载过这个内幕。
抗战爆发，红军改编为八路军，他接替马辉，担任独立团第二任侦察参谋，驿马岭腰站战斗中表现不错，在杨成武回忆录中被提起过。在二团清除原团长王天存的行动中起到突出作用，被任命为二团参谋长，在黄寿发主持一分区参谋长工作后，他接任二团团长。
1939年1月，由于奉晋察冀军区的命令，二团划归给三分区，晋察冀军区另任命新任团长唐子安，留在一分区的熊奎改任一团副团长，担任团长陈正湘的副手。
有意思的是，在四年之后，1942年黄寿发被晋察冀军区提升为平西十一军分区司令员，熊奎继续跟着黄寿发过去，担任十一军分区参谋长兼七团团长。可惜好景不长，黄寿发在平西与肖文玖的矛盾冲突中居于下风，被平西的干部集体告状到晋察冀军区，当年年底，上任不足一年的黄寿发被免去一切领导职务，今天的解释是“因打骂同志等”，受到批评与处分。
黄寿发倒了，熊奎也受到牵连，受“黄寿发事件”的影响，熊奎1943年初被免去所有职务，调到晋察冀军区干部部学习反省，实际上是分配到了二分区郭天民手下工作。熊奎坐冷板凳两年时间，一直没有被分配任何职务。但熊奎在二分区工作的近两年时间，给郭天民留下了良好的印象。1944年底晋察冀成立四个二级军区，郭天民担任冀察军区司令员后，向晋察冀军区推荐熊奎担任新成立的第十三军分区（察南）司令员。
1946年解放战争爆发，张家口失陷后晋察冀军区召开涞源会议，会议上郭天民向聂荣臻发难，就像当年坚定支持黄寿发一样，此时的熊奎是郭天民的坚定支持者，所以会后同郭天民一起再次丢失所有领导职务。1947年6月，在来到晋察冀指导军事工作的朱德总司令的帮助下，郭天民和熊奎一起，离开晋察冀，到晋冀鲁豫军区工作。
回头再来说黄寿发。
1939年3月黄寿发被正式任命为一分区参谋长，此时他实际上已经在参谋长的位置上工作了半年时间，是一分区名正言顺的第二把手。第三把手是一分区政治部主任罗元发。至于分管供给部和卫生部工作的副司令高鹏，按实际作用应该是一分区的第四把手。
黄寿发在一分区参谋长位置上工作了整整三年，可以说是兢兢业业、功勋卓著，后来扣在他头上的那些罪名“打骂同志等”和“杀妻之罪”，那时还没有表现出来。从1939年到1942年初的一分区所有军事成就，基本上都是与黄寿发的工作努力分不开的。
比如1939年1月的进军易县消灭孟阁臣，他在第一线亲自谋划；比如在1939年5月的大龙华战斗，他在战前就亲临前线抵近侦察；比如1939年10月的麻田岭战斗，是他亲自带领两个营连夜出击；比如1939年11月的雁宿崖、黄土岭战斗，他一直守候在一分区司令部保持着同前线的联系；……还有在1940年的百团大战期间，在1941年的反扫荡期间，他都同杨成武一直在一起，立下了赫赫战功。
在我看过的所有抗战影视剧中，我排在第一的就是1990年拍摄的电视剧《黄土岭 1939》。在这部《黄土岭1939》的电视剧中，导演王小列给了杨成武身边的这两个领导以很多近景镜头，甚至有很清晰的面部特写。我清楚记得，彭家老爹多次对我说过，拍这部电视剧时，很多一分区老干部还都存在，在这部电视剧中担任顾问，所以在演员的挑选中，绝对按照真人的长相进行挑选，饰演黄寿发的演员就是这样挑选出来的——绝对的相像。
杨成武与黄寿发，晋察冀真正想保住黄寿发性命的人
如实揭示了设在易县南管头村的一分区司令部三位领导，他们不可能同时又出现在涞源县黄土岭
黄寿发在一分区有几次关键作用，不容忽视。
1939年10月底，杨成武参加北方局党的领导会议，在一分区看家的黄寿发接到涞源县情报站送来的敌情通报，认为这里面有战机可用，于是立即发送给杨成武。在这之后，经过杨成武和晋察冀军区首长的研判，决定对扫荡的日军以包围性打击，在这之后，才发生了著名的雁宿崖、黄土岭战斗。
1940年百团大战第二阶段的涞灵战役中，主战场在涞源县境内，由杨成武亲自指挥。涞源县北边，通过蔚县连接着日军蒙疆军大本营张家口。日伪军在蔚县西合营建有一座兵营，驻有机动兵力数千人，这也是对平西挺进军和一分区的最大威胁。涞灵战役打响之前，由黄寿发、王道邦指挥的右翼北路支队，抢先一步牢牢地顶在蔚县麻田岭一线，阻挡着西合营及张家口日伪军对涞源战场的增援。涞源战场一打许多天，黄寿发硬是死死顶住，没有放一个日伪军过来，保证了涞源战场的八路军无后顾之忧。
1941年秋季大扫荡，黄寿发的关键作用再次发挥：梯子沟突围，如果不是他留在最后，压住阵脚，当年游击习气成了习惯的侦察连从没打过这样的硬仗，一看到进攻的日军步步紧逼，早就会按照“打不过就跑”的原则撒腿往后退了。那样在狭窄行动缓慢的梯子沟，追击上来的日军将会对大部分是文职、后勤、卫生女性的大队展开大屠杀。杨成武预见到这样的情形会发生，所以将参谋长黄寿发放在了后面，黄寿发果然不负众望，他带领殿后的侦察连拼死抵抗，为一千多人的大队突围走出梯子沟赢得了时间。
战争年代的功劳，是很难以“量化”的形式来统计你挽救的生命的。因为我挽救的这些生命，以后万一我不幸以身试法，惹下杀身之祸，请以我曾经挽救的生命来折抵我现在的过失。这就是许多国家在历史上曾经使用过的“将功折过”法则。
1942年2月黄寿发升任平西十一军分区司令员，到当年12月被免职，仅仅干了十个月不到的时间。据我所知道的，导致黄寿发下台的直接原因，是因为与副政委肖文玖不合（政委刘道生没有到任），多次发生言语冲突。肖文玖属下的政治部干部在一边为首长帮腔，引起黄寿发大怒：领导之间争执，你算干什么的，也要插进来一嘴？结果当场饱以老拳。
偏巧，这些政治部干部是邓华1937年12月带领三团远征易满完唐几个县时招过来的，1938年2月的邓华与杨成武吵翻后离开一分区，将自己招募过来的青年干部全部带走，一个不留。这些干部原本对一分区杨成武存有芥蒂，此时为肖文玖帮腔，预先就带有立场和针对性，现在被黄寿发暴打后，立即在肖文玖支持下找到老上司邓华，一起向聂荣臻告状，声言，如果得不到晋察冀领导的支持，将告到太行八路军总部彭老总那里去。
聂老总最担心的是自己“恶名远扬”，于是只能严惩黄寿发，在上报八路军总部至延安批准后，撤销黄寿发所有领导职务。当然，受牵连的，还有黄寿发的同乡和好友、老部下熊奎，也被撤销所有领导职务，停职反省。
在时间上，熊奎的被撤职要稍晚于黄寿发，为什么？因为在1942年底，黄寿发被撤职之前，熊奎带领七团刚打过一场关键战斗。史载，1942年11月，平西十一军分区七团团长熊奎率两个连（那时七团也缩编为五个战斗连的小团）及200余民兵攻打大台矿，俘伤日伪军30余人，缴获大批武器、布匹和粮食。
在熊奎的孩子熊海林的回忆文章中：1942年一个冬夜，八路军晋察冀军区七团团长熊奎亲率两个连，在矿内中共地下党员的配合下，经两个小时激战歼灭日伪军100多人，其余大部投降，缴获各种枪100多支，子弹10万余发，白面1000多袋，受到平西军分区（当时还是黄寿发但任司令员）的嘉奖。
黄寿发被撤职后，没有到晋察冀军区干部部“听候发落”，而是在杨成武的请求下，回到了一分区协助杨成武做军事工作。这就是一分区曾经的“两位参座”并存的历史时期。这个局面，最后以杨成武上报聂荣臻，“请走”徐德操为结束，一分区由没有了任何领导职务的黄寿发来主持日常军事工作。
1943年秋季的日军“百日大扫荡”，历时三个月时间，当时杨成武身患重病，卧床休息，无法工作，一分区全靠了黄寿发才度过日军大扫荡的难关。仅仅1943年这一个功劳，黄寿发的功劳也不能被埋没，如果当时群龙无首，一分区将陷于灭顶之灾。
平心而论，我搞一分区史多年，没有找到对黄寿发不好的言论。对一个后来被共产党枪毙而死的人，许多人都选择了对黄寿发闭口不谈。但也有人不是这样，比如一分区干部石坚、平西干部白晓琪，在晚年的回忆中都对黄寿发给予了很好的评价。
1944年的10月，晋察冀军区进行机构改革，成立了四个二级军区，杨成武被任命为冀中军区司令员。冀中军区下属五个军分区，黄寿发咸鱼翻身，被任命为冀中军区副参谋长兼冀中九分区司令员，九分区政委陈鹏、九分区参谋长王道邦。
冀中地区的人口密度大，兵员雄厚，1945年大反攻时期的黄寿发九分区，下面有五个新建主力团：从一分区跟着杨成武来到冀中军区的原保满支队长张行忠，此时在黄寿发手下担任二十四团团长；许多年间跟我同住一个大院的贾桂荣，此时也在黄寿发手下担任七十四团团长。
如果情况继续按照这一局面发展，黄寿发应该会有所作为，可是1945年8月，随着日本宣布投降，八路军的大反攻开始了。这些新建主力团被集中起来，成立了冀中杨成武纵队，即后来的晋察冀野战军三纵。9月，聂荣臻从延安回到了晋察冀，他手头不能没有基本部队，于是他把杨成武这个纵队宣布作为晋察冀军区的直属纵队。
晋察冀军区第一批成立的三个纵队，冀察郭天民、冀晋陈正湘、冀中杨成武，都被用于西线的绥蒙地区，打傅作义。但此时晋察冀东线又吃紧，大批乘坐美国军舰在锦西葫芦岛登岸的国民党军，向晋察冀军区东线的热河、冀东展开进攻，原本活动在冀东热河地区的冀热辽纵队由于大批主力去了东北，剩下的地方部队抵挡不住，节节败退。迫不得已的晋察冀军区只能勉为其难，再次编成力量较弱的三个纵队，冀察刘道生，冀晋赵尔陆，冀中黄寿发，加上从晋冀鲁豫开来的杨得志、苏振华纵队，集中在东线作战。
这是黄寿发再一次咸鱼翻身的一次机遇，他如果大显身手，1955年又一个中将即将诞生。可惜命运不济，1945年底，国共和谈成功，聂荣臻在晋察冀率先裁军，最先被裁掉的就是黄寿发纵队。“下岗”的纵队司令黄寿发只能回到冀中，在新任冀中军区司令员孙毅的手下当参谋长。
这一张照片的由来，就是在这一时间拍摄的。拍摄者不详。
黄寿发杀妻，最后被毛泽东亲自批准执行死刑，同当时中共军队的森严军纪是分不开的。大家都知道，跟黄寿发杀妻的情况非常相似的，是国民党军队张灵甫杀妻事件。张灵甫被执行死刑了吗？没有。他只是被关押了一段时间，由于军功卓著，再加上国民党军队正是用人之际，于是被放了出来，将功抵过，实际上一点没影响升迁。
反问当年黄寿发为什么不能参照处理？这就是共产党与国民党的最根本区别，最终共产党军队取得了胜利，夺取了全国政权。
还有一件事值得一谈。1948年的5月，来到晋察冀的毛泽东亲自批示将黄寿发执行死刑。当时担任黄寿发一案主审官的晋察冀军区军法处长张致祥，肖克挺进军时期的挺进报社长，1949年的华北军区宣传部长，当时好生为难，因为没有人敢出面到在河间县黑马张庄的冀中军区司令部去，带走事发后一直住在那里的黄寿发。
张致祥找到了孙毅，于是孙毅亲自出面，找到身边还具有一个班警卫战士的黄寿发，宣布毛泽东的批示。听到毛泽东的批示，黄寿发很坦然，他只有一个请求：在晋察冀军区抗战八年的所在地阜平执行死刑，完后就安葬在那里。电话报到晋察冀军区——当时马上就要改称为华北军区，军区首长没有二话，马上同意。同时还多了一项，允许当时驻扎在河间县周边的黄寿发故旧部属派出代表，去给他饯行和送行。但有个框框：仅限于旅以上干部，且不得宣扬。
我母亲说，那一次因为够探望级别的李青川没有去，步兵学校只派出了代表郑旭煜，杨浩还同李青川闹得很不愉快，怨他错过了这个同老领导最后的告别机会。
黄寿发留下有两个孩子，解放后都在八一学校念书，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杨成武绝对应该帮他们一把。
我一个近邻，年轻时在三十八军效力，阜平人，前两年两口子一起回阜平老家探亲，我托他帮助寻找一下城南庄一带的黄寿发墓地，替我献上一束鲜花。
一个人，难免会有一时糊涂的时候，但是在民族危难的时候，能挺身站出来，敢作敢当，就是好样的。我们称他是民族英雄——犯下杀妻之罪的民族英雄，毫不为过。
